這個手指點其實也不是裘發財的。是砍了另外一個欠債人的手指來嚇唬裘喜大和裘大粉子的,要不是裘發財還有個哥哥裘幸福在當支書,這根手指頭就肯定是裘發財的了。
裘大粉子哭哭啼啼,萬香草眼淚汪汪,裘喜大的臉更苦了,倒是裘二海沒有事,他一個人躺在黑屋子里,也沒人跟他說話,他只是感覺家里出了什么事,就在黑屋子里拼命喊,他說:“我只是癱了,我又沒聾沒啞,你們為什么不跟我說話?!痹谶@一點上,他確實比我爹幸運些??婶么蠓圩託馑f:“你雖然不聾不啞,但告訴了你又能怎么辦,你爬起來解決問題?”
裘發財從來就不是個好好過日子的人,但以前好歹還在鎮上有個工作,還知道上班下班,無非下了班去玩游戲機?,F在倒好,進了賭場就一條路走到底了。裘大粉子百思不得其解,去求教胡師娘,胡師娘作了一會鬼,感覺看到了什么東西,卻不直接說出來,她啟發裘大粉子說:“壞東西在你家的東南方向?!濒么蠓圩泳屯鶘|南方向想,想過好幾家人家,又想過一兩個小村子,胡師娘都搖頭,最后就到了后窯二村。你們都知道,后窯二村就是我們村。到了我們村,就到了我們院子,因為我們的院子,就在我們村的村口上,到了我們的院子,胡師娘“啪”地一拍巴掌。裘大粉子就知道了,是我作的鬼。
我當然會作鬼,我想作誰的鬼就可以作誰的鬼。你們還記得吧,我小時候就有“鬼眼”,能看到孕婦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。
那我為什么要作鬼呢,原因也很簡單,因為裘二海告我醫療事故,讓我把房子都賠掉了,我怎能不作鬼咒他們家?裘大粉子趕緊帶著裘喜大萬香草來找我,三個人二話不說就給我跪下了,我真是莫名其妙,手足無措地說:“你們干什么?你們干什么?”裘大粉子說:“萬醫生,萬醫生,你就繞了裘發財,救救我們吧?!蔽沂钦啥蜕忻恢^腦。曲文金卻高興了,她在我們的西窗里看,覺得不過癮,特意從院子里繞出來,繞到我們的前門,說:“裘大粉子,當初你數萬醫生賣房子的錢,沒有跪著數吧?!濒么蠓圩右驗榻o我下跪沒有起作用,心里正發毛,曲文金還來諷刺她,她是村支書的奶奶,何曾受過這樣的氣,“騰”一下就站起來,指曲文金說:“曲文金,我知道,是我家裘幸福搶了你家裘雪梅的支書,你一直記恨在心,你還假心假意同情萬醫生,要不是你家裘奮斗,我們怎么會去告萬醫生?這賬應該算在你家頭上,算在你們裘奮斗頭上?!鼻慕饹]想到裘大粉子這把年紀腦子還轉得這么快,一秒鐘前曲文金還在看別人的熱鬧,一秒鐘以后她自己成了矛盾的中心,曲文金一急,舌頭更大,說話更刁,但思想卻斷路了,她只會反反復復地說:“李(你)說什么?李(你)說什么?”
裘大粉子倒是一下子自己給自己找到了靈感,她朝裘喜大萬香草揮揮手說:“走,我們進城找裘奮斗去!”裘喜大張了張嘴,也許他覺得找裘奮斗是沒有道理的,但裘大粉子這時候早就不講道理了,家都要敗了,還講什么道理?曲文金眼看著他們一陣風似地走了,只能自我安慰了:“李們不爸麻換,就去找我們奮斗麻換吧,看我們奮斗不麻換喜李們(你們不怕麻煩,就去找我們奮斗麻煩吧,看我們奮斗不麻煩死你們)——”她繞口令似的,口齒又不清楚,但我習慣了她的思維方式和說話方式,我能聽得懂,我就順便拍了她一句馬屁,我說:“他們找裘奮斗,不是自找苦吃嗎?”曲文金朝我看看,她好像覺得我話里有話,她心里有虧,就不說話了。
我并不知道裘大粉子帶著兒子媳婦去找裘奮斗有沒有找到苦吃。過了一天,小向卻來了,這回她沒有進院子找裘奮斗,而是直接找到我家來了,我奇怪道:“小向,這兩天沒見裘奮斗回來呀?!毙∠蛐χf:“怎么,我就不能來看看你???“我心里一高興,但隨即就警惕起來,我知道他們當律師的,在法庭上個個都是冷面狼,在私底下,個個又是笑面虎,所以小向一笑,我就要當心。我小心地試探說:“小向,你怎么會跟裘奮斗——”小向“呸”了我一口,說:“都怪你!”我不知道她喜歡裘奮斗怎么怪得上我,我又沒做他們的媒人。小向說:“都怪你家是中醫世家,又是假冒的中醫世家?!蔽蚁肓税胩觳琶靼走^來,原來小向的想法和白善花的想法差不多,因為我們是中醫世家,白善花才會來我家偷祖傳秘方,哪知我家又是冒名的世家,沒有秘方,白善花就冒名頂替做起了假藥,要是沒有假藥,小向就不會和裘奮斗打交道,小向不和裘奮斗打交道,她就不會喜歡上裘奮斗,這么一路想過來,責任還真的在我身上了,我趕緊說:“小向,你現在如果不想喜歡裘奮斗,還來得及呀?!毙∠蛘f:“你怎么知道還來得及?”我說:“裘奮斗也沒有離婚,你也沒有結婚嘛?!毙∠蛘f:“你怎么知道——”話才說了一半,曲文金正好到我的西窗口,朝里一看,頓時緊張地“啊呀”了一聲,回頭朝著自己家喊起來:“刁,刁,不得鳥呢(不得了了),不得鳥呢,你快奶,你快奶看誰奶了!”裘金才聽到曲文金叫喚,趕緊撐著我爹用過的那付拐杖過來了,他們公媳兩一起站到我的窗口朝我的小屋里看,我的小屋平時灰頭土臉,但現在有小向站在里邊,就蓬篳生輝了??蛇@回小向是來找我的,他們這么勁起干什么呢?他們想得些什么好處呢?果然,他們的好處說到就到,小向看到他們,朝他們點了點頭,喊了一聲:“爺爺”,又喊了一聲“媽”,曲文金一聽,差點岔過氣去。公媳倆互相攙扶著逃走了。
難道裘奮斗真的被小向追到手了?我正疑惑,小向卻“嘻”地一笑說:“看他們嚇的?!痹瓉硇∠蚴菄樆K麄兊?,他們也真不經嚇,看他們逃走的樣子,恐怕連苦膽都已經嚇破了。小向把曲文金裘金才嚇走后,回頭就來收拾我了,她和顏悅色跟我說:“萬泉和,聽說你收拾裘奮斗收拾得很慘,你到底是怎么收拾他的?”小向的到來,就已經讓我覺得奇怪,小向這話一說,我就更不明白了。本來大家只是說裘發財進賭場跟我有關,現在怎么又牽連上裘奮斗了呢,裘發財進賭場輸掉是裘發財的錢,又不是裘奮斗的錢,裘奮斗有什么可慘呢?小向對我很不滿意,說:“萬泉和,想不到你還真會裝蒜,難道不是你讓裘大粉子一家去糾纏裘奮斗的嗎?他們現在吃住在裘奮斗家,裘奮斗不答應,他們就不走?!蔽液锖康卣f:“他們要裘奮斗答應什么?”小向說:“你還明知故問,解鈴還需系鈴人,他們要裘奮斗來求你——”我“啊哈”一聲說:“裘奮斗怎么肯來求我?”小向點了點頭,她對我漸漸地滿意起來了,停了片刻,忽然神神秘秘地四下看了看,還壓低了嗓音問我:“喂,萬泉和,你告訴我,你到底是怎么收拾裘發財的?”小向立刻把她自己給暴露了,我就猜想到她是為裘奮斗來的。難道裘奮斗真的給裘大粉子一家糾纏得吃不消了,他竟然差一個小向來探我的虛實?他也太小瞧我的實力了,小向怎么可能探到我什么,我多么的老奸巨滑,她一個黃毛小丫頭,差遠了。
裘二海家的幾間老屋也給裘發財輸得差不多了,現在只剩下給裘發財造的新婚房了,如果這房子再給輸掉,裘二海一家五口,就得住到大孫子裘幸福家去。裘幸福的女人急了,說:“你讓他們住進來,我就走出去?!彼赃^裘二海的暗苦,嘴上說不出來,但心里跟他們家是勢不兩立的?,F在裘二海雖然癱了,她還是懼怕他的咸豬手,萬一裘二海哪天忽然又站起來了呢。裘幸福在后窯一向是霸氣十足,現在竟然連父母爺爺奶奶住的房子他都守不住,哪里咽得下這口氣,他氣急敗壞,跑到鎮黨委去指責鎮領導對地下賭場開只眼閉只眼,任其發展。領導哪能承擔他這種無理的指責,生氣地說:“裘幸福,你自己的家人帶頭賭博,還把責任推到上級領導身上,你支書不想干了是不是?”裘幸福是想干的,但這時候被逼上墻了,不得不說硬話:“不干就不干,有什么了不起!”鎮黨委立刻就開會,研究撤消裘幸福后窯村支書的事情。
裘幸?;貋?,直接就跑到我家來了,他站在我家的小破廂房門口,敲了敲門,我就走出來,我發現裘幸福個子好象矮了一點,當然我知道不是他人矮了,是他的精神氣矮了。裘幸福低三下四地說:“萬醫生,人家都說是你的原因,現在害得我要下臺了,你希望我下臺嗎?”我想了想,覺得裘幸福當村支書還說得過去,雖然他像他的爺爺,身上有惡霸氣,但至少他的人品比他的爺爺裘二海好,他的能力也比裘雪梅強,除了他,我還真想不出村里哪個人適合當支書呢。我趕緊說:“我沒希望你下臺?!濒眯腋Uf:“那你就放我們一馬,讓裘發財從賭場回來吧?!蔽艺f:“我很愿意放你們一馬,可是我怎么放呢,我沒有抓住你們的馬呀?!濒眯腋Uf:“我知道我們家做的有欠缺,不應該逼你賣房子、拿你的賠償款?!蔽艺f:“那是法院判的,不拿是違法的?!濒眯腋Uf:“他判他的,我們做我們的,農民的事情,都可以私下里協商的,不必鬧到法庭上?!蔽覍挻蟮卣f:“這事情已經過去了,就不要再提了?!濒眯腋Uf:“可你并沒有放過我們,萬醫生,你就把你的咒語給解了吧?!彼@話一說出來,我差點急暈過去,堂堂一個村支書,竟然也認為是我下了咒語裘發財才去賭博的,他竟然墮落到這個地步了?簡直不可思議。我說:“我可以對天發誓,我沒有下什么咒語,我也不會下咒語,我又不是胡師娘,裘支書你如果要相信迷信,你應該去找胡師娘?!濒眯腋iL嘆了一聲,說:“萬醫生,我也知道這很荒唐,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,傾家蕩產不說了,連我的名聲我的職位都被他們搞得精光了?!蔽艺f:“裘支書,我是愛莫能助?!濒眯腋c读撕靡粫?,最后說:“那我干脆去鎮黨委辭職了,多少還給自己掙一點面子,免得給他們免職了,面子里子都沒有?!?/p>
裘幸福前腳走,萬小三子后腳就來了,他得意地給我派煙,現在他抽的是中華煙,他還沖著裘幸福的背影吐了一口煙圈。我說:“其實也不能怪裘支書,他當時就反對他家里人的,可是他們裘大粉子太厲害?!比f小三子“嘿嘿”地奸笑說:“聽你的口氣,還真是你做了手腳?”我說:“萬萬金,我要是會做手腳,我不如把我和我爹的房子做牢了,不讓他們拿去,何苦要多這么一番手腳,害得兩家人家都沒有房子住,倒去挑了賭場老板呢?”萬小三子說:“那你覺得怎么回事呢?”我說:“我哪里知道?!比f小三子滿眼睛的壞笑,我看不懂他的壞笑,也聽不懂他的問題,我說:“這是明擺著嘛,裘發財想賭,誰有辦法?”萬小三子說:“你不覺得奇巧嗎?他們告了你,讓你賣了房子賠錢,他們拿了你的錢自己造新房子,新房子還沒造好,裘發財就賭上了,現在老房子沒了,眼看著新房子也要沒了,大家都說是報應,你不覺得是報應?”我點了點頭,我也覺得是報應,但我這個人心腸軟,好說話,雖然他們告我罰我,叫我和我爹擠在東廂房里,但我也沒有希望他們傾家蕩產不可收拾,所以我說:“就算報應吧,可報應到這一步也差不多了吧?!比f小三子說:“你覺得教訓得夠不夠了?”他的話我又覺得奇怪,報應和教訓是兩個不同的詞,雖然結果是一樣的,就是裘二海家傾家蕩產,但這兩詞卻是不一樣的,一個是被動的,是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懲罰他們,但教訓這個詞就不一樣了,它是一個主動性的詞,難道是有人在教訓裘發財、教訓裘二海一家?難道就是萬小三子,難道是萬小三子讓裘發財去賭博的?我的思想不夠用,我就不去用它了,我還是回到萬小三子的問題上來,我想了想,說:“夠了吧?!比f小三子說:“你說夠了,我就放他們一馬?!蔽蚁?,原來馬在萬小三子手里,但我事先沒有看出來。
下晚時,我端著飯碗在門口吃飯,看到一輛車開到了村口,從車上下來兩個人,我一看,竟是裘幸福和裘奮斗。原來裘幸福并沒有去鎮黨委辭職,他跑到城里去糾纏裘奮斗,他竟然也和他奶奶裘大粉子一樣,把責任都歸到裘奮斗頭上。他們甚至翻出了上百年的老賬,說裘奮斗的太爺爺就是因為賭博吊死的,一定是裘太爺爺纏上的裘奮斗,裘奮斗又作鬼作到了裘發財身上,要不然,裘奮斗好好的在城里工作,作威作福當大律師,怎么忽然就跑到鄉下來唆使裘大粉子告萬泉和呢?這實在是讓人想不通的。
裘幸福去糾纏裘奮斗,那肯定是一場很好看的戲,你們想想,一個gcd的村支書,一個科班出身的大律師,竟然為了一個迷信的話題爭來爭去,不是要笑煞了人嗎?可裘奮斗的陰險和鐵石心情你們是早就領教了的,一個水平有限的村支書遠遠不是他的對手,別說裘幸福帶著一家人賴在他家不走,就是帶著全村人來住,裘奮斗也不會就范。但是老話早就說過,鹵水點豆腐,一物降一物,裘奮斗無法無天,但這世界上畢竟還有一個人能夠治他,你們想到這個人是誰嗎?她就是向陽花。
小向一直在追裘奮斗,牛屎里都追出馬糞來了,還沒有停息。其間小向已經多次改變方案,現在她的方案是通過接觸裘奮斗的女兒接觸裘奮斗,她把裘奮斗的女兒哄得像個傻瓜似的,天天在爸爸面前念叨小向阿姨。裘奮斗預感大事不妙,只得放下架子去找馬總了。
馬總對付裘奮斗的辦法和當初裘奮斗對付小向的辦法是一樣的,她沒有和裘奮斗見面,裘奮斗讓馬總的秘書告訴馬總,是裘奮斗來了,馬總的秘書進去匯報后又出來,說,馬總說,裘奮斗?不認得。真是一報還一報。裘奮斗氣得要一起了之,但一想到小向的猙獰面目,他停下了氣憤的腳步,寧可去看馬總的冷臉。他堂堂一大律師,竟然也學著農民的無賴,像裘大粉子一樣,守在馬總的辦公大樓不走。結果他看到了一個最不想看到的人。
萬小三子笑瞇瞇地朝裘奮斗走來,裘奮斗扭過臉去,不想理他,可萬小三子皮厚,硬湊上來說:“裘大舅子,你滿臉死氣,撞邪了吧?!濒脢^斗說:“是呀,我不撞邪邪還來撞我?!比f小三子說:“你是說向陽花吧,那小丫頭真是你前世里的冤家,我看你是逃不脫她的魔爪了?!北緛眙脢^斗是一臉冷酷,但一聽萬小三子說到向陽花,裘奮斗頓時亂了陣腳,說:“我正要找馬莉,我正要找馬莉——”萬小三子說:“馬莉也是你叫的?”裘奮斗愣了愣,語無倫次地說:“莫名其妙,莫名其妙——”完全沒有了當大律師的派頭。萬小三子陰險地一笑,乘勝追擊說:“裘大舅子,不瞞你說,大家都覺得纏上你的不是向陽花,而是——”萬小三子陰險的笑變成了鬼笑,把裘奮斗驚出一身冷汗,急問道:“是什么?是什么?”萬小三子說:“你是大律師,你不會相信的,但是有些事情你不信也得信,向陽花對你窮追不舍,你不是覺得很莫名其妙嗎?既然莫名其妙,里邊就有問題,裘大舅子,你好好想想,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應該做的事情,現在來了因果報應???向陽花是誰派來懲罰你的吧?”萬小三子話音一落,裘奮斗“噢”了一聲,拔腿就走。萬小三子說:“裘奮斗終于被我點悟了?!?/p>
當然,這些事情我沒有看到,都是事后萬小三子告訴我的,到底屬實不屬實,那得問萬小三子。我還是先來說一說眼下發生了什么事情。眼下我就看到裘奮斗和裘幸福一起從車上下來,到我家來了,我覺得不可思議,裘奮斗居然也被這些人纏昏了頭腦,此時此刻他竟跟個要飯叫化子似的,跪在我的面前。真是折煞我了,裘奮斗是什么人,他能給人下跪,而且是給我下跪,真是古今中外都不會發生的事情。他人精瘦的,份量倒很重,我拉也拉不動他。我這一輩子的風光加起來,再加上我爹一輩子的風光,也沒有這兩天熱鬧??上У氖?,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。我什么也沒有做,可他們不相信。我掏心掏肺地跟他們說:“你們是不是搞錯了,是裘發財在賭場,你們應該去找裘發財,怎么都來找我呢?”裘幸福以為我記恨他,說的賭氣話,可我覺得好冤,我是那么小心眼小氣量的人嗎?裘奮斗跪在我跟前跟我說:“萬醫生,忘記過去意味著背叛,忘記過去意味著幸福?!边@么有哲理的話,我咀嚼了半天也沒有弄明白。
他們就守在我家門口演這出漫長的沒有盡頭的戲,我風光了一陣子,就覺得嫌煩了,因為大家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,可我無法滿足大家的希望。這時候我想到了萬小三子,我想只有他能夠救我,可他這會兒人影子也不見了。我只得硬著頭皮繼續看裘幸福和裘奮斗的演出。他們的演出感染了許多人,尤其是曲文金,看到她的驕傲的兒子竟然跪在我的面前,她哭了起來,跟我說:“萬醫心,萬醫心,我也要跪了?!濒媒鸩乓宦犌慕鹨o我下跪,先是漲紅了臉,好像要罵我,但轉而一想,不敢罵了,也跟著說:“萬醫生,我也給你跪下吧?!比罕姸嫁Z動起來,比給胡師娘頂禮膜拜的場面還感人,我都差一點掉下眼淚來。
到了爐火純青的時候,萬小三子終于出面了。他威風凜凜地站到了演出的前臺,朝鬧轟轟的群眾咳嗽了一聲,大家就安靜下來。萬小三子看到他的死對頭大舅子裘奮斗也下跪了,他覺得事情發展得差不多了,可以適可而止了。他朝大家揮了揮手,像當年毛主席站在天安門跟紅衛兵揮手似的,說:“同志們,大家回吧,明天太陽出來,一切都恢復正常了?!?/p>
大家都目瞪口呆,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。萬小三子懶洋洋地說:“散吧散吧?!焙孟襁@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,到了他的手里,就變了了雞毛蒜皮的小事,經不住他輕輕一揮手就解決了。
演戲的和看戲的都漸漸散去,曲文金要替裘奮斗揉揉跪酸了的膝蓋,裘奮斗臉色鐵青地把她推開了,金裘才氣得忘記了裘奮斗的身份,過去拍了他一個頭皮,罵道:“小棺材,你敢推你媽?!”大家哄然大笑。我也覺得奇怪,小棺材這個罵名,一直是罵在萬小三子身上的,現在用來罵一個大名鼎鼎的裘大律師,實在有點滑稽。